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踩着三月的尾巴,我来到了沂水县,听说这里有一座神秘的王城,要徒步爬过陡峭的山体,才能在崮顶见到另一番世界,他们说那就是天上王城,乍一听这名字,便觉威风凛凛,好生骄傲。
三月底的沂水有点念旧情,若不是连翘和杏花嗅到了早春的气息,用自己花朵的颜色呼唤着土地醒来,我大概还以为这是冬天,因为风真的好大,而我穿的真的好少。
然而在瑟瑟发抖中,我又被“酸了”一把。
出了客栈便是一片诺大的空地,在上石阶的地方是一棵被系满了祈愿符的树,这棵树不高,它横向生长,树枝朝着南向无限地延伸。
这是一株千年枫杨树,树根被巨石紧紧环绕,苍劲的枝干像老人凸起的血管,死命地抓住这山石顽强生长,巨石如攥起拳头的手死命的抓着树干,树干的凸起部分对应着巨石的凹,树干的凹对应着巨石的凸,二者相依相偎,自成一体,风雨涤荡,一晃千年,巨石和树干紧紧抱在一起,从此有了另一个名字:石抱树。但是石和树终究不是一个物种,于是无论如何靠近,也无法做到心连着心。可是二者为了那一点点有限的可能性,便努力地为了彼此靠近一点,再靠近一点。
或许是这样啊,相处的越久,越觉得彼此就是对方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于是生怕一方倒下,独留一人没有足够的勇气抵挡风雨,而用尽一切力量爱着、搀扶着,给你我全部的底气。
于是在这阳春的三月,我似乎看到这样一种生命的张力,是告诉所有人,无论事态如何变迁,无论沧海桑田天崩地裂,也休想让我放手。我想,这一定是出于对生的渴望。
可是当地人告诉我,这是因为爱情。
很久以前,在纪王崮脚下,住着一对相爱的情侣,周山和阿柳,有一年逢沂蒙山区大旱,两人登山祈雨,后终于普降甘霖,而他们两人却被雷电所击,周山变成巨石,阿柳变成这棵树,两个人永远地结合在了一起,石树一色。
爱情给了所有人抵抗恶意的勇气,给了所有人柔软和坚强,真好啊,连被雷击中,都是爱你的形状。
我看着眼前的树心里发痒,直想去抱抱它,抱住我的感情,也抱住我的初心。
上山的路全是石阶铺成的,于是山体温柔的部分,石阶便平缓无比,山体陡峭的部分,石阶便不留情面。上两层台阶,转一个拐角,便能遇到售卖水果干和野生花椒的老人。
这些老人大概七十多岁的样子,他们穿着棉袄棉裤,系着头巾,皮肤松弛,脸色暗沉,像是被什么熏黑了一样,和脸色形成对比的是他们的手,没有血色的白,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干枯,也可以形容给人。可是他们依然好可爱,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,她说姑娘你可以尝尝,我蹲下拿起柿子干吃了一口,虽然是一小块一小块,可是依然很甜。
上山的石阶上飘零着些许落叶,不对啊,这不是落叶的季节啊。便猜想大概是去年秋天的叶子,不肯宣告生命的终结,在树上顽强的过了一个冬天,终于在大地回暖的时候收起了倔强,飘零在这山石中,土壤中。这样想着,便觉得分外舒坦,原来不仅是人,世间万物都有情啊,都懂得留恋,也都懂得舍弃。
这样想着,便到了一处上山路和下山路交汇的地方。
“快回头!”不知谁喊了一句,我下意识地扭过头。视野所及之处俨然是一副水墨画啊!早春尚未开出花长出叶的树,交织交杂在光与影的神秘世界里出现淡紫色和棕褐色,开的正艳的杏树是一树一树的雪白,一簇一簇的连翘是黄艳艳的明亮,还有远处的几棵几棵侧柏,簇拥起来又是一方绿色,他们没有章程地交织在一起。
我又看到下山的石板路好像一辆开往春天的列车,在这样的景色里自由穿梭,一直到我看不到的远方,不知是延伸到何处去了,但我是沉醉其中了。
快了,再上了天梯,就真的要到天上王城了!
面前是这山上最陡的一段石梯,极其狭窄,容不得两人并肩同行,那好吧,我们一前一后地爬着,拽着栏杆,像一位位虔诚地朝拜者。
阳光甚好,照耀着整个天梯,爬过这天梯,转了个弯,视野便又开朗了。
宽阔平坦,两边翠绿的树,尽头有嫁接得近乎完美的杏花,以及正好的阳光,暖洋洋的照在人心上。这是长征路上最后一段,它像是一个礼物一般地出现在你的面前,奖励你从前吃过的苦,并且让你一抬头就看见有盼头的近在咫尺的明媚的未来。
天上王城,我到了!
(文/张心茹 摄影/栾美华、王平、王承忠、张心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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